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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筝

1999-03-11 来源:生活时报 ●大卫 我有话说

我不会放风筝,也不大喜欢放。一来没有那份恬淡的心情,二来城市的空间,不是让高楼搂到怀里去了,就是被各式各样的缆线割得伤痕累累了。我们所面对的,是一块并不完整、杂碎一般的天空。若不是小侄女的一再央求,我是不会买这只老鹰的——也就是一只造型为鹰的风筝,实在漂亮、逼真,用惟妙惟肖来形容,并不为过。我甚至以为手里所托的是一只真正的鹰。

风很好,足以把这只鹰托上半空。像一个醉汉,它飘飘摆摆地离我而去,线,还牵在小侄女的手里,她一边奔跑,一边松绳,眼看这只鹰就要扶摇直上了,谁知和我一样没有经验的小侄女,绳松慢了,一条横空扯过的电话线——也可能不是电话线,反正是一条冷冰冰的金属线,把鹰缠住了。上面的风更大,扑扑扑的声音直钻耳膜,几只蹲在线上的麻雀,被吓得扑楞楞地飞起,暂时迁移到了一棵树上。隔了一会,看那被缠住的怪物,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,又都飞了回来。围着鹰叽叽喳喳地乱叫,怪新奇的。尽管风把鹰翅刮得忽哧、忽哧的,但,这些麻雀,已经认定这纸扎的东西,奈何它们不得。甚至,有一只胆大的麻雀,扑上去乱啄……小侄女心疼的不得了,问我:啄坏了咋办?

我能说些什么呢,啄坏了,再买一只呗。鹰和麻雀之间,也许曾经有过世袭“阶级仇、民族恨”,但是,现在的麻雀,又有几只看过真正的威风凛凛的鹰呢?即使一只老麻雀,要教育一只小麻雀,哪些动物是我们惹不起的,怕也找不到活生生的教材了。只能像我们人类一样,对看电视画面,或者彩图说:这是苍鹰,这是老虎,这是雪豹……若想再生动些,则要到动物园去。

其实,何止麻雀目不识鹰,就是我们这些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,也有许多东西,是不认识的,别的不说,就说那些我们一辈子也离不开的水吧,我们又有几人能够认识?我指的是真正的水——纯净、透明,没被污染过的。即使那些瓶装的太空水,也是取自地上,而绝不是宇航员从天上带回来的。到哪里去寻找自然状态的真正的纯净水?这不,前些日子,中国科考队到南极考察,最重要的任务之一,就是寻找自有地球以来,没被污染、真正的纯净水——这水,足以让地球上的别的水自惭形秽。

现在的天空,能见度太差,如果可能,应该去南极放风筝,但这样一来,岂不把这最后一块圣地也污染了。退而求其次,还是在城市里找块空地凑和凑和吧。即使有些烟雾粉尘,但只要你的风筝足够大,还是可以用得上清晰可见这四个字的。当然,现在我手里的这只老鹰,清晰是足够清晰的、可见是抬眼就可见的,但,再有两只手,也是无法把它从电线上取下来的。都说风筝要有一根绳牵着,不错,我手里是有一根绳,但,又有什么用。看来,有些事物是你牵不住,也是你无法牵住的。

当然,不能扫小侄女的兴,这不,我又买了一只蜈蚣状的风筝,也许是身子扁长的缘故,也许是现在的风更大,总之,三放二放的,这只蜈蚣,竟真的飞起来了,小侄女高兴得又蹦又跳:噢,噢,飞上去了,飞上去了……我被她的情绪感染,也蛮高兴的,刷刷刷地松绳。现在的天空,虽说污染了些,狭窄了些,但它也够宽容的了,你看,连习惯于地面作业的蜈蚣都能上天,我还能有什么意见。

只是,心里还是有点可惜那只半途而废的鹰,那只被麻雀欺负的鹰——尽管,它仅仅是一只纸扎的风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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